许仁忠:路漫漫,吾将上下求索: 我的人生回忆 (7)

续前:我的人生回忆(6)

第一篇  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 我的学习生活

(四)三十一岁上大学

岁月轮回转,经历了下乡两年工作七年之后,未曾想到上大学的机会居然降临,真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老话。1977年,粉碎了“四人帮”后重返中央工作岗位的邓小平,主动要求分管教育科技,老人家的第一板斧,砍在了教育战线上,短短的两三个月时间,决定了在1977年11月恢复高等院校招生考试。擱置了十多年的大学梦,好像又能圆了,大学在向我招手,只是这时我已“三十而立”。

从听到小道消息开始,到最后看到正式的官方通知,我和我的同辈们欣喜若狂的投入了报名考试的准备之中。1977年的高考是分省各自命题,四川省考五科:政治、语文、数学、理化(史地)、外语,不过计录取成绩时,外语不计入在内仅作为参考,只记四科的总成绩。准备考试的过程中。结交了一批考友,大家都叮咛不安的期待着煎熬着,之所以叮咛不安备受煎熬,是因为各有各的情况,有的是初中生,没有上过高中但也想一慱,犹如鲤鱼跳龙门一般,而当年高66级的同学却又怕政审等等方面的问题过不了关。结交的考友中,有一位贾姓朋友就是初三学生,因为酷爱理工科在乡下当知青时,自学了一些高中数理化,也是因为酷爱理工科坚持要报理工科院校,显然由此难度不小。另一位考友是我小学和高中的吳姓女同学,虽当年也就读于成都七中但成绩不是很优秀,十多年过去了且已结婚生子,父亲是成都工学院的水利学教授,执意要让她女承父业学水利,我与她的考友关系更多的是我在指导和帮助她复习。

在期盼和不安中,大家终于完成了77年高考。当年高考我总分329,据说进入了全省前30名。当时是考前报名,十多年过去了,也不想同时也不敢再去期望圆北大清华北航的梦了,所以报了离家最近的成都工学院,观念中能读大学就好,当然也有怕政审过不了关的阴影。而成都工学院负责招生的毕老师,是那位吳姓女同学的邻居,两家人关系特好,他一直在提供很多正面的信息,鼓励我努力报考大学,反复跟我讲不要怕政审过不了关。但是1977年执行的高考政审标准是1964年的,极其苛刻充满了阶级和阶级斗争的烙印与鞭苔,我尽管高考成绩总分329分进入了全省前30名,但被政审这条硬杠子挡在了录取投档之外,成都工学院参加录取的毕老师根本没有看到我的投档,很不幸我落榜了,仅管早有预感也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很失望很失落。

众人都很惋惜,我更是落寂,天意如此有什么办法呢?不是十多年前就有一副对联说过“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吗!万念俱灰之下唯有放弃大学梦。这时,那位吳姓同学的邻居毕老师,从吴姓同学夫妇处了解到我在七中读书时曾有优异的学业成绩,便来劝我不要灰心,要有信心第二年再考。毕老师当时是成都工学院负责招生分配的学生工作部部长,他应该是我在大学期间遇到的一个贵人。因为如果没有他的几乎是坚决的劝告,我也许会从此放弃参加高考,和大学说再见。因为毕老师在招生圈内,他在1977年招生结束后,就到北京参加了教育部的招生录取工作总结会,他在会上得知全国像我这样的高考成绩优异,但却因为政审而落榜的考生不在少数,高层正在总结和反思1977年沿用的1964年的高考政审标准是否妥当。回成都后他就同吴姓同学夫妇一起找到我,告知了我这些情况,希望和鼓励我78年再考,并表示只要有一线机会,他一定会尽力为我争取。这样,我在1978年7月第二次参加了高考。考前的报名中,当年可以填报五个自愿,我全部都是填的成都工学院,全部是当年成都工学院为了扩大办学师资力量而特地举办的高校师资班,第一志愿是数学师资班,当时的想法极其简单,如果像毕老师那样思想解放的干部都不能把我招进大学,那其他的学校我就更不敢奢望了。那年高考是五科,物理和化学分开单独考试,总分500,我考了400分,虽然也名列全省前茅,但平均分80比我77年的平均分82要低点。因为据说也是邓小平拍了板,1978年录取的政审标准采用了1962年的标准,而1962年由聂荣瑧元帅制定的政审标准相对要宽松得多。于是,我以第一自愿被录取到成都工学院的数学师资班,终于能迈进大学的门槛了。

作为插曲,想在这里聊谈一事:近一二十年来,在相当大的范围中曾经流传着一种其实并不准确的说法,说是现在在成都七中教学的老师管理和批评学习不努力特别是上课不认真听讲的学生时,用的一段很经典的批评语言是:“不好生学习就只能去考读对门的四川大学”。这句话不是无风不起浪,它有来处但说得不是特别的准确,其实是很不准确。所谓不准确是这些传言有夸大七中之意,成都七中确实是四川省最好的中学,但也绝不是学习不努力的差生只能去考去读四川大学,这也太贬低作为211、985的四川大学了。这段话的出处就在我当年读七中时的班上,是我们的一位数学老师讲的,当年他在与同学们谈起要努力学习时,曾诙谐的顺手指着七中对门的学校说“不好生读书就只能去考对门的学校”,而对门的学校就是成都工学院,当年它与成都七中隔路相望,以成都工学院当年二类非重点大学的资质,七中的老师讲这样的话还比较客观比较靠谱。后来成都工学院改名为成都科技大学最后又并入四川大学,如把当年戏指成都工学院的话说成是四川大学,那就确有过分抬高成都七中且贬低四川大学的味道了。似乎有点像滑稽版的“一语成谶”,我这个当年众望所瞩要考上北大清华北航的七中学生,居然真的在十多年后考上了对门的大学,当然不是不努力学习,应是时过境迁。此是笑谈和闲谈,不能当真!

进入成都工学院报考的数学师资班,就个人的愿望来讲,就是想毕业后在大学当一位数学老师,所以内心还是很满足的,何况入校不久成都工学院就由原四川省管改为由当时的科学技术部管,成了重点大学并改名为成都科学技术大学,感觉就更好了。何况,当年进入大学时,我已经31岁,岁月的碾压以及社会的磨合,巳经把我改造得很现实很实际了,当年七中品学皆优时的凌云壮志早已不复存在。

据说当年录取时,因为我当年的数学考得不是特别的好,负责录取数学师资班新生的老师似乎对录取我到数学师资班还有些犹豫,是毕老师多次与那位老师交换意见,告诉了他我在成都七中读书时数学的情况,他才有点勉强的录取了我,所以我说毕老师是我在大学里遇到的又一位贵人,因为没有他的坚持和努力,我会被成都工学院录取,但是不是会录取到数学师资班那就很难说了,而学习数学一直是我多年的期望和归宿。似乎是为了证实毕老师向数学师资班的招生老师所讲的我在成都七中学习数学的情况是真话,进入成都工学院不久,学校举行了一次以初等数学为主要内容的数学竞赛,我以满分的成绩取得了数学竞赛的第一名,是不是数学竞赛的题目不难呢?其实不是,因为取得这次数学竞赛第二名的成绩是刚刚及格的60分多一点,其他参加竞赛的同学都没有及格。这个竞赛成绩使得数学系老师们十分惊异,毕竟是他们出的数学竞赛题,居然会有学生取得了满分,确实有点始料未及甚至有点难谌,但不管怎样这个满分第一名是出在数学师资班,毕竟是他们的弟子。后来学校的校刊《成都工学院报》把我的数学竞赛的答题进行了全文刊登,并刊发了我写的相应的竞赛分析文章。

先说说大学的功课学习,这是必须要说明的,因为事实上在学习初等数学的时候,我,也许还有一大批数学爱好者学生,都误读了“数学”。当年我们都喜欢初等数学,都从初中数学的学习中享受到了乐趣。进入大学才发现,真正的数学不是我们在中学中学习和想象的数学。好在毕竟是真正的喜欢数学,所以也就很快的完成了从初等数学向高等数学学习的转换,这种转换不仅是方法上的,更多的是思维方式上的。四年中,我们学习的的课程涉猎之广泛是进入大学前根本没有想到的。来罗列一下:立体解析几何、数学分析、高等代数,这应该是大学中高等数学最基础的三门课程了,接下来的有复变函数论、实变函数论、泛函分析、近世代数、概率论及数理统计、计算数学、凸分析、图论、拓朴学、运筹学,因为各种原因,在成都科技大学数学系的学习中,还涉及不到更多的数学分支中的那些专业课程。应该说,大学课程的学习再一次激发出我对数学兴趣和热情。

也许是中学的学习奠定了一定的良好基础和较好的学习方法,所以大学4年的学习在学业上一直都很优秀。当年成都科技大学每年评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时,最顶尖的就是在全校每年评出十位三好标兵,我在大一大二大三连续三年被评为学校的三好标兵,三好标兵首要的条件就是要学业优秀。入校后我先担任班上的班长,一年后成为数学系的学生会主席。当时社会工作上有两件事情是做的相当优秀值得缅怀的。一是如同在成都七中办《数学小报》一样,在成都科技大学我们数学系、物理系和力学系的同学一起办了份《数理力小报》,是由同学们自我选题独立撰稿写成的一篇篇关于对数学物理学力学上一些问题的思考和讨论,实际上就是一篇篇小论文,这对促进同学们深入钻研学术问题,提升自我思考和分析问题的能力,以及提高论文写作能力是很有补益,由于印出来的小报要发到同学们手中,也积极的活跃了学习专业知识和进行学术研讨的氛围。二是成都工学院也就是后来的成都科技大学,每年“五·四”各系都要出一期篇幅较大内容较多的墙报,各系的墙报一溜儿的贴在行政楼对面的墙上,那是同学们从宿舍到教学楼上课的必经之路,所以颇有点各系相媲美略争高低的味道。应该说我们数学系的墙报,每年都是办得最好的,除了有美观漂亮的版面外,更重要的是每期都有一份关于介绍数学史上有趣故事的文章,每次墙报贴出去后,在我们数学系墙报前驻足围观阅读的同学是最多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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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houghts on “许仁忠:路漫漫,吾将上下求索: 我的人生回忆 (7)”

  1. 当年学校的板报以6系办的最火应该是公认的,包括最开始那次搞成大字报墙。
    还记得有一次@王赤 画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印象特别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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