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南京路上有家王開照相館,文革一開始(1966)就被紅衛兵貼大字報,遮去了我曾駐足多次的大玻璃窗一一看不到示範的俊男美女了,印象中,不少佳作都采用深灰、黑色作底,用背光或逆光……這正是紅衛兵批判的重點:工農兵光輝形象,怎能處在黑暗中!!??
於是,上海灘上大大小小的照相館,都取締了黑底照相,所有背景,一片光明……
勿要緊,此時此刻,跟著鲁兄(鲁師傅)玩摄影,為了省錢,更為了得到創作的自由,我們自冲膠卷、曬相、放大、上色……一条龍,自己動手,不受約束,黑、白、灰一一任我自決,不亦樂乎!
轉眼間,到了二十分钟就能走遍两条馬路的小城一一安徽淮北市郊插隊務農.
漸漸發覺,麻雀雖小,五臟齐全,小城鎮,居然有家照相館,門面小到上幾次進城都沒有發覺,走近一看,玻璃窗里居然陳列著一张黑底人相!一一是山高皇帝遠?還是無知者無畏?文革才開始了四年,紅衛兵雖然不再橫衝直撞,可是……不理大上海那套政治照相法了,小城有自己的經營方法,小城的攝影師也有他自己的审美標准一一剩革命風暴還沒光顧這家小店,剩遠離全國最大城市十萬八千里一一我思前想後,某天,我咬咬牙,省下了一星期的伙食費,揣着香港寄来的黑白羊毛圍巾,走進小照相館,像做賊一樣,竖起衣領一一新農民,洋圍巾不能太搶眼……我默默地向這位小城的摄影師致敬了,他不但給了我黑背景/還任由我自己搞造型……
寄回上海,妹妹说她也想來淮北拍一次.
那年,是我做了新農民的第二年,那天,是我二十歲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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