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剑波:回忆琐记(38)

四月二十八日惠云要回南充大通场参加五月一日(阴历三月二十三日)安葬天矞骨灰立碑纪念。四月二十五日我给裕克和万玉写了信,怀念天矞,改纳兰性德踏莎美人词以抒己意:“展拜无缘,八旬期近,倩影翩翩呼不应。樱桃花谢又端阳,何事战鼓频撾心不定?泪眼双枯,柔肠寸断,不堪重惹青春恨。晓窗窥梦鸽声声怪道个侬何事恋残生!”

回川大后黯淡的心情,疲病的身体,连校园里也少去,至多走到大操场,早想仍然早起,仍然到招待所也是教授楼近处的小花园里做八段锦,可总因阴雨因病没有去。人要生霉了!心里蠢蠢思动,“生命在于运动!”于是,到了五月四日那天,由杨巨平搀扶向望江楼公园走去。那天正是青年节,是五四运动纪念日,是我们这一代人在思想上在行动上哺育成长的日子,游人多得很,还有一队队的青少年朝公园里面去。我有时不得不在人丛中挤来穿去。公园里繁花似锦,但我们找不出可以坐下来停留的空位子。好难得的一天,至少有一年多没来过了。我们毕竟找了地方照了彩照,然后依依不舍地走了回来。要不是有杨巨平搀扶着,哪能够享此福气。回来坐定后便即兴口占一绝:“年来不履望江楼,赖有搀扶到此游;翠竹千杆根有节,老夫背直不低头”。下午万井又给我画了像,我又占一绝:“老人神采可愚顽?莫道成灰蜡炬残;珍重余晖犹有热,青山座座恋斜阳。”这个月(十一月)陈珊同志给我照了下来。

虽然我在这个月(五月)内力争五点起床,五点半外出做八段锦,散步林荫道,七点回来准备工作或上课,但毕竟脑血管痉挛发晕早搏、痰咳,有时口唇发紫绀发麻,感到十分疲劳,到了二十七、八,简直站立不稳,须得扶着床几,不得不去门诊。医生认为可能是脑心血管病和疲劳过度,须马上住院治疗。因而课只得停下来,好得只差七课便是最后的 summary。住院是输液输氧,而且要人陪伴,一日三餐要人送。谁也料不到江熔的丈夫陈经勇竟到住院部来看我,说熔熔动过阑尾炎手术等等.前几天是尚琼、中晋、一阳、万井夜里来陪伴,后来万仪来了,便一直由他陪伴到六月八日,他六月九日回兰州。

课停了,让他们从头复习,准备十七日结业考试。贾、常两人考试后便回去了,龙莉后走,而杨巨平却自愿留下来陪伴我过夜,直到出院。杨巨平不仅勤奋学习,一丝不苟,还常常替同学解决学习上的疑难。他除学习希腊语之外,自学Toynbee 的论著,每到夜深十一点图书馆关门才回来,并在睡前和我闲谈专业上的方方面面,我也像对着一个年青朋友,无所不讲。甚至举凡人生、学问、社会、对人,我的经历等等供他的参考,而不要他盲从盲信。

住院,吃饭是个最困难的问题,要人做不说还要人送。我家里毫无办法。好在潘新中医生向我提出请张清瑶的夫人蒋凤云做和送。他对张清瑶讲了,他们夫妇慨然允诺,就从我进院的第二天(五月三十一日)起。小蒋聪明、贤惠,细心,富于同情心。早上送鸡蛋来调好奶粉,午晚餐也照顾年老人的口味;而且替我洗脚抹背,还替我买东西。把我的病情向医生护士讲。我真感谢张清瑶同志对我的同情与爱护,舍得他的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他自己也和我一样,终年病不离体,进住院部。我是在十年浩劫中认识他的,前面已经提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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