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女人,男人会很脏 — 知青的洗澡

70年代初,在淮北农村,我和小林约了邻队的两位女知青,上城里看电影去,看啥电影,忘了,可是,有件事,一辈子忘不了。

走在公路上,身后的女知青小M,突然笑着问:你们男生—-洗脸就光洗脸吗?

另一位女知青Y,红着脸,捂着嘴笑。。。

我俩互相一看,不约而同地脸红了,真想钻进田地里去—我俩的耳根和脖子,脏的变色了!

那场电影根本就没法看,老觉得耳根、脖子发烫,发痒。。。

其实,村里还不至于缺水,只是“三个和尚没水喝”—-六个和尚就更糟糕了!

起先协定:六个男知青轮流每天去井里打一缸水–可是,不知何时起,时而缸底朝天—-有人忙着往城里跑关系,有人躲起来写大作,有人看不惯不打水用的可不少。。。原先说好了女知青免去打水的重活–结果是看到女知青跌跌匆匆歪歪斜斜挑两桶水,到家时,两桶水都不够装一桶。

夏天干完活,直接在井边洗身,冰凉入骨,几乎凉出病来,不敢试第二次。

冬天没热水,如何过日子?

分伙开饭之后,各自为战,为了一点洗脸水、洗脚水,生火,烧地锅–一则麻烦,再则,生火的柴也没有—原先用来挡住冷风入屋的芦苇墙,早就拆去生火了,烧得只剩下空骨架了。

起先,生产队也有煤炭配给我们,可是,八个知青,直到剩下我和小林、小高三人时,才较正常的运作。

逼得没办法,还偷过生产队砖瓦厂晒瓦的木架来烧,那可是请木匠用又轻又直的杉木做的贵重产物—一个木架抵两人一天的劳动力,烧一壶开水,起码要付出六个劳动力的代价—-要是给队长知道–骂得狗血淋头,可能还要被处分!

好在村外有个煤矿,矿上有澡堂。矿上的塌陷湖正处于生产队的某些耕地,队里在水湖里养鱼,每年捕鱼送不少去矿上的食堂。

于是,我们也沾了点光–隔三差五的,走后门,和烧锅炉的师傅打个招呼,就去煤矿工人的澡堂洗澡。

不过,农忙的时候,累得连脚都软,走路都可以瞌睡,吃饭都没味,哪里还顾得上个人卫生?—不过,女知青的嘲笑,威力无限。

第二天,我俩在矿上的澡堂里,将耳根和脖子搓的几乎出血了,好像希望换过一层皮,才能将羞辱洗净。

过了些日子,再见到她俩,她俩睁大眼睛扫了我们的脖子一下—张开小嘴–我们一起笑了。。。

我皮肤粗,还嫌市场上供洗澡用的干丝瓜茎粗糙,从上海买了块巴掌大的海棉,搓肥皂的时候,不但泡沫多,还不会伤皮肤。洗澡,除了洗邋遢之外,还增添了享受。

同队的女知青,有一天,去洗澡之前,突然向我借用这块海棉。

人好像越是穷越喜欢赶时髦,嫌丝瓜茎老土—心理,还是老土,没想到贴身享受的东西女知青都会开口借–而我和她,只是同队而已,离贴身感受—-还差十万八千里!不借,显得太小气吧—那可不是我一贯的作风!借—和没有感情的女孩共用贴身的东西—-那也不是我。。。借就借了–啰里啰唆也不是我!
我拿出海棉来,一看–傻眼了!

原来,柔软的海棉吸走了我好多条小卷毛—它们正张牙舞爪得展示在我眼前!

晚上出去,摸黑回来,加上我的粗心–哪会留意到细细的小卷毛?于是,立即清理小卷毛,花了好多时间—想不到,柔软的小卷毛可以如此深入一块密密细孔的海棉体!我一条一条整理干净—-然后走去她的房间门口,递给她,故作潇洒地说: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我可不想等她还给我的时候为她作“清毛夫”。。。

日子久了,和澡堂烧锅炉的师傅熟了,就有点放肆了,不但挺胸昂首的进进出出,还带着两个热水瓶–后果来了—咳—真是好花不常开,好水不常在。。。

有一天,老师傅说,以后不准来了,矿工们都提意见:辛辛苦苦从漆黑的矿井上来,全身只有三眼是白的(两眼和屁眼),就等着看到清澈的澡堂水–可是,我们知青将时间把握得太完美了—老在他们上来之前捷足先登,搅浑了一池清水—外来人不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上城里洗澡,是冬天的大事之一。

随着经济情况的不断下降,洗澡的日子相隔得越来越远,远到不敢再见邻队青春美丽的女知青,远到冬天用冷水洗脸洗脚洗脖子,远到只能用漱口大杯子装冷水、热水—清洗小卷毛包围着的容易躲藏细菌的小家伙。。。

从农村到香港的第一晚,我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我浸泡在大大的、白白的浴缸里,想起了小时候跟爸爸去上海澡堂,想起了农村的小林的红脖子,想起了几十个矿工一下子将澡堂的清水染成黑水,想起了熟悉的矿工朋友在澡堂里喊我时,我在裸体的黑压压的人堆里茫然的搜索,想起了漱口杯子里的热水。。。我泪流满面。。。我将整个人、连头都泡进水里,水溢出浴缸洒了一地—我想将所有的过去都洗得无影无踪—-生命,从此缸此水—-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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