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8月,赴渝战斗当过“兵”
惊魂未定,我一路跑着去两路口,上了返蓉的火车。在火 车上,发现自己仍然在发抖,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要跳出我 的身体。这时候,其实除了后怕,我还觉得挺庆幸的,这次死 里逃生使我激动不已,在记忆中比“5,6事件”那次突围还 要深刻许多。
回到成都学校以后,我跟其他同学谈了一下重庆武斗的情 况,大家都很有兴趣。于是我和另外七个同学,共八个人,一 起奔赴重医战场。
这是火炉重庆最酷热的季节。这一年,比酷暑更识热的是重庆“文革武斗”。在“要文斗,不要武斗”的口号声中,“八一五 派”与“反到底派”一重庆两大造反派,把钢钎肉搏的冷兵 器战争演变成了枪炮射击的现代战争,甚至动用了坦克、高射 炮、登陆舰等现代武器。 重医院方很高兴成都的“八二六”来人助战,增添了一支年轻的生力军。把我们编成了一个班并派了一个师傅来当班长, 给每个人都发了军装和半自动步枪及子弹。当天晚上,班长带 我I门出去巡逻。我们穿着新军装背着崭新的56式半自动步枪, 精神抖擞地排成一列纵队出发了,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当时重庆的夜晚星光璀璨。星空下,枪上的刺刀在黑夜中发出隐约的闪光。我们来到距总部几公里外,在一个叫搬交公司的地方布置下来,准备打埋伏。
不过,到了半夜,来了一个传令兵,说总部命令我们撤回 学院。当时还有些不甘心,后来我们才了解到,总部认为,成 都的“八二六”那么远跑来支援他们,如果派到危险的地方出 了问题,不好向成都人民交待。
总部这个决定救了我们八个人的命。
就是那天半夜,在重庆武斗史中著名的“8,18潘家坪战役” 打响了。“八一五派”大举进攻重庆建设兵工厂、潘家坪招待 所和重庆医学院。
潘家坪招待所是重庆当时最豪雄的招待所,专门接待高级 领导干部。它是建设兵工厂和重庆医学院那一带的制高点,守 住了潘家坪就守住了建设兵工厂。因此,两派在潘家坪有过几 次激烈的争夺战,死伤惨重。而那个搬交公司成了 “八一五派” 的前沿指挥部,重兵驻扎,我们要仍留在那肯定是全军覆没, 必死无疑。
8月18曰凌晨,我们被轰隆隆的炮声惊醒。枪炮骤起,
高射机枪密集地射向我们的防地,子弹像流星雨一样划过夜空。 我们守在重医校园的围墙后面,在持久的震动与危机中胆战心惊。
有一句话说,“新兵怕炮,老兵怕机关枪”,我总算体会 到了什么是枪炮的厉害。我躲在校墙后面,从小洞里伸出枪来 没目标地一阵乱射,还总是觉得对方打过来的枪弹会从115小小 的墙洞准准地钻进来,打中我的脸,炮弹也会不偏不移地从天 而降炸到我的背上,可谓恐慌至极。
最后是中央来了调停团,重庆的“文革武斗”告一段落, 要停火交枪了。我们决定提前撤离,在一天早上离开了重医。 我顺手多背了旁边地铺上一个还在睡觉的战士的枪。我们一行 八人,背走了九支半自动步枪。 我们把枪拆卸开,用一张床单包起来,塞进火车上一个熄了火的烧水锅炉中,我们则围在旁边,并对想来打幵水的旅客 说锅炉坏了,就这样把枪带回了成都。出了火车站,我一人坐 三轮车把那梱包着的枪带回了学校,运气好,没遇上设卡的, 不然就全白忙活了。
从重庆把枪带回成都时,为了减小体积便于包装,我们对 枪支做了折卸分解。那个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半自动步枪的构造 特点。
回来以后,我就一直在琢磨,这个枪为什么是半自动,而 不是连发全自动?我把枪拆开看明白了构造和原理,然后就自 己动手做了一些改造。
其实我对枪支只是加工了很少一部分。就钻了一个眼,加 了一个铁丝杠杆和一根弹簧钢丝,就成功地把只能单发的半自 动步枪,改成了又能单发又能连发的全自动步枪。随后则更进 一步,把只能装10发子弹的弹仓,加焊上了一个冲锋枪用的 弹匣,变成了一共能装37发子弹的长弹匣。当时我真的是敢 想敢干,动手能力也强。
1968年2月,十中脱险
从来没人教,光看看别的师傅如何开车,我就自己学会了 开汽车。这一天,我开着车廂上站了十来个我们“八二六”红 卫兵的大卡车经过人民南路时,正值“十中保卫战”打响,那 里的“红成部队”的红卫兵到街上来抢车运伤员,正好拦到了 我开的车。一群人拿着枪冲上来,我赶紧一个急刹车,下车, 但没拔下车钥匙。我毫不犹豫,马上趁乱走到路边,混入围观 的人群中装着看热闹。就听见抢车的十中红卫兵正在那里大喊 “那个司机呢,是个戴眼镜的,跑哪去了?抓回来!”我赶紧 摘掉了眼镜,蹲在街沿上。只听见身后有一小女孩在说:“哥哥, 就是这个人! ”然后就听见哥哥说:“莫开腔,他是我们这边 的! ”,看来一定是“造反兵团”战士的孩子。又听见他们喊: “钥匙还在车上! ”于是,他们自已把车开回十中了,但是我车上的十多个人就同时也被带走了。好在出事地点离位于红照 壁的“成都蝥备司令部”很近,我迅速跑去报告这件事,很快, 人全部被要回来了。
1968年4月,铁中战斗
因为我们有了很多枪支,其他学校的“八二六”有困难就 会来找我们。有一次,原来在学校里没有立足之地的“铁中 八二六”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武装护送他们回学校占据一幢 教学楼,以便和“铁中红成”在校园里对抗。
我跟几个同学带了枪和“铁中八二六”的人趁着夜半,悄 悄进入铁中校园一栋空置的教学楼。我们用桌椅板凳堵塞所有 可以上楼的通道,想要占领这栋楼。不料次日清早,立足未稳 之时,我们便遒到了强大的火力攻击。
“铁中红成”联合了 “二十中红成”和“西乡中学红成”, 三个学校共计上百人,对我们展幵围攻。
子弹像下雨一样从各个窗口往里灌,不一会儿,“铁中 八二六”的机枪手就被打死了。随后,“红成”的人冲进了一楼, 开始拆除我们用课桌板凳堆起来的所谓工事。他们在下面拆, 我们在上面继续用桌椅堵,直到两边的人隔着孤零零的几副木 头桌椅面面相觑,大家都不敢开枪了。很明显,谁也不想同归 于尽。
僵持了没多久,桌椅垒成的“工事”就被拆通了,“红 成”的人拿着枪就往上面冲。他们上来以后,一部分人抢到了 “八二六”战士手中的枪以后就往下面撤了。他们已经达成目 的。他们就是为了缴获枪支,而不是杀人。
这时候,我发现有机可乘。“红成”的人来自三个学校, 相互并不完全认识。在抢了我手中的枪那个“红成”也掉头往 楼下撤退时,我顺势便跟着他们朝下面走并且成功地溜出去了。 其实,当时我腰里还别了一把手枪,“红成”的人没发现。只是那条我心爱的自己改制的全自动步枪没了。
我是唯一一个冲出重围的“八二六”这边的战士。我赶紧 跑步回到学校,通知了轚备司令部,他们去到现场,把所有人 都解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