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亲人

母亲回国之后，常对人夸奖外孙儿子。说他从小懂事，读书一贯成绩拔尖，没有让大人操过心。她绘声绘色地形容外孙孝敬勤快，争气有出息，称他在任何时候都是孩子们学习的榜样。出国也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奋斗，对邀请她到美国更是高兴。

母亲常常去看望婶婶。婶婶是小脚，标准的三寸金连。平时走路一拐一跛的走不利索。因为她被评为地主，加上伯父被镇压，在历次运动中经受不少斗争，下跪，挨打。文化大革命中她时常被游街、陪杀场（到枪毙人的现场）、跪碎石等，受尽了侮辱，吃尽了苦头。晚年又骨折行动不方便。虽然伯父得到平反、她也解除了地主成分，但行动不便也难走动。

俩妯娌见面，有说不完的陈年旧事，论不完的过往心酸和儿女们的趣事。她们屈指一算：祖父四个儿女的后代，包括孙辈、重孙辈，已有７０余人。孙辈里许多教师、医生、研究员、画家等。父母两家的后裔中，都是人才济济。先辈的聪明、奋进、机智无不在后辈身上体现。

祖父两个儿子早早离开人世，含冤九泉。孙辈内外二十几人，在讲阶级斗争、帽子满天飞的年月里，无不被打上剥削阶级后代的“阶级烙印”，被推进了“黑五类、臭老九”的行列，戴过“剥削阶级孝子贤孙”或“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等帽子。大家只有在夹缝中生存、避难，努力。直到“拨乱反正”以后才得到解脱，可以做个正常的普通人。心情都轻松下来，不再有沉重的思想包袱。他们中有不少人以后都在工作上被委以重任，或走上领导岗位，或学术有成，还有几位人民代表。可惜大家都不再年青，能够心无旁骛放心发挥自己聪明才智的时间只剩下十几年。进入90年代，大家都陆续进入退休的年龄。

祖父的重孙这一代，遇到了改革开放的好时间。他们中又有不少人在国内外取得博士、硕士学位，干着自己想干的事。有的是教授、研究员、有的是企业家、会计师、艺术家等等。想来在九泉下的祖父和先辈们定会笑逐颜开。

母亲娘家的侄儿们当年除一人是教师外，全部都在农村中长大，吃尽了苦头。现在他们都已回到城市，侄孙中有的经商、有的是企业家、公司经理等。

80年代母亲告诉我想回娘家去寻找我外祖母，她的母亲的墓地，去寻找三姨的后代，去看望舅母一家。当时，我因为工作忙碌，无法陪她老人家前往。现在，有了时间，母亲却年势已高，无法成行了。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2002年我和先生先后到舅母的所在地苍溪县和舅母儿孙所在的阆中县去看望亲人，包括三姨的女儿，所到之处，受到他们的热情款待，母亲得知后非常高兴。但母亲经常还是为自己不知道外婆的坟墓在哪里而难过。她自责当年她自己年轻、自私，为了喂奶的孩子(我)没有参加她母亲的葬礼。后来她让表弟去寻找外祖母的坟墓未成，心中总是耿耿于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