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难时期我还没上学,有一年夏天,奶奶蒸了一锅馒头,我拿了一个刚出锅的热乎馒头边吃边找邻居的孩子去玩。刚出门就听大孩子们喊:门口有路倒,快去看啊。我不明白什么是路倒,就跟着大孩子来到南门外。出大院门往左边一看就见一堆大人孩子围在那看热闹。我拿着馒头从大人的腿缝里挤了进去,见一个破衣烂衫的中年汉子正靠在墙上啃一个没有苞米粒的苞米棒子。我正傻傻地想,这苞米棒子能吃吗,他怎么啃的那么香呢?这人突然一把将我手中没咬几口的馒头抢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给吃了。我一下楞了,旁边的孩子起哄喊着:抢馒头了,抢馒头了。我急忙往家跑,心里寻思,馒头是有数的,我的被抢了,奶奶回去不得说我啊。可回去告诉奶奶我的馒头被抢了后,奶奶却没说我一句,只是叹了口气说:“这人是饿坏了,抢就抢了吧,没准能救人一命呢。”
也是在困难时期,当时是家家挨饿。有一次经常给我们剃头的师傅又来院里打着那个嗡嗡作响的玩意,奶奶听见后就喊他进屋给我剃头。每次剃完头奶奶都会和师傅聊一会,让他喝碗水再走。这次给我剃完头,剃头师傅却没和奶奶打招呼就急忙走了,晚上奶奶分窝头时,发现丢了几个。想来想去,只有剃头师傅来过,一定是他饿极了给顺了去。奶奶虽然很懊恼,但也没出一句恶言,只是念叨着:这人真是饿坏了啊。
小时候,奶奶经常带我下乡,都是搭农村进城送菜的马车去乡下。第一次跟奶奶下乡去我三奶家,记得一进门三奶家的几只大鹅就伸着脖子嘎嘎的叫着冲我们跑来,我当时不懂鹅还会拧人,不知道危险,还高兴的要去抓鹅,可奶奶明白鹅不好惹,一把把我抱起来,一面用小脚抵挡着大鹅的进攻,一面冲屋里喊:“三,赶快出来,把鹅圈起来。”
小时候特爱跟奶奶下乡,冬天可以在河泡子上滑冰车,夏天可以去地里玩。我第一次看到活猪就是在乡下,我还以为是公园里的黑熊,就一惊一乍地大喊:黑熊,黑熊。乡下的表弟表姐就笑话我连猪都不认识。这个笑话他们叨叨了好多年。
奶奶和三奶很亲,三奶对我们三个兄弟比对自己孩子还亲,因为三奶自小就喜欢父亲。本来父亲是想让三奶跟奶奶一起进城的,母亲说,那时城市户口好办,她完全可以把三奶的户口也落到我们家的,可三奶的家人不同意她跟父亲进城,三奶就留在了乡下。为此,父亲还哭了一场。母亲说,她只见父亲哭过两次,一次是三奶没能跟奶奶一起进城,再就是二弟得黄疸型肝炎时,父亲抱着二弟哭了。我二姑就是黄疸型肝炎年纪轻轻就去世了,父亲当时是急哭了。
母亲后来告诉我说,我三奶心眼实,心善。二奶就不好,小心眼,好嫉妒。那时我们家的规矩是三个媳妇谁怀孕生孩子,另两个妯娌就要轮流伺候月子。坐月子的媳妇唯一的特权就是每天可以吃一个煮鸡蛋。轮到我三奶伺候月子时,每天都挑一个大个鸡蛋给我奶奶煮,轮到二奶伺候月子时,二奶就挑一个小鸡蛋給我奶奶。二奶对我奶奶有些嫉妒,因为我奶奶生了两个儿子,虽然只活了一个,而二奶和三奶生的都是姑娘。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生了儿子的奶奶自然受到太爷太奶的重视和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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