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佩胡友平,因为记得刀逼在胸前的感觉

两周前发生在苏州的凶杀案,本身规模并不不大。但因为是针对外籍人士,且校车乘务员极力阻拦而殒命,引起了较大的反响。各方对这起伤及日本人的案件和校车乘务员的英勇有多方的评论,比如有人指出,国内媒体上大量的仇日舆论对凶手有引导作用(很可能,否则干嘛要去找日本校车?)还有评论认为,因阻拦嫌犯而重伤不治的校车乘务员胡友平,缓解了中国在这一事件上的外交被动(因也有日本母子被刺伤)。这几乎是肯定的。生与死是1与0的区别。她的死,导致日本大使馆的降半旗致哀,而不是强硬的外交敦促和谴责。在日本国民眼中,恶劣的国家形象也得到一些柔化。

据报道,当凶手拿着刀将要冲上校车时,胡友平奋力阻止,然后抱住凶手,使自己成为被袭击的目标,被连刺多刀,校车上的其他人趁机逃脱。从胡友平的背景和身世来看,她一直是一位正直善良的人。但正直善良的人很多,能做倒她那种置生命于不顾的英雄壮举者,我认为很少。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多次为他人打抱不平,面对别人的苦难我也捐款,甚至设想过在特定的情况下,一咬牙一闭眼,瞬间死去也没那么可怕。然而,面对明晃晃的刀子扑过去,我大概率做不到。被刺成重伤后到死亡的过程太痛苦、太恐怖。而且人在恐惧之下有逃避的本能,有时候根本不会过脑子。

我有被匕首逼在胸前的经历,那种感觉,30多年过去了,现在回忆起来依然紧张……

那年(或前一两年),吉林省有个叫桦甸的小地方,由县升格为市。对当地来说那是长脸的大事情。我工作所在的大学教研室主任的老公是北京部委的高官。据说对桦甸的升格起了一点作用。于是他们家收到桦甸市委的一封热情洋溢的信,邀请全家到当地(长白山区)去旅游。我们主任对周围的几个年轻人(其实只有我和老迟是她的下属)说,我给你们写封信,你们夏天去玩吧。

大家都明白这样的旅游是很滋润的,于是,老方、老迟、老张,小赵、小魏和我共6人决定8月初前往。当时是大学暑假中,我们都有空。前面几位称“老”的其实也不老,只是比我年长的大哥而已,三十岁左右。

我们决定乘火车到里长春不远的小站磐石下车,然后乘长途汽车去桦甸。当时到磐石只有那种很慢的绿皮火车,票还很难买,坐票也买不到。我们几个年轻人在闷热、晃动的车厢里长时间站着,精神还挺饱满,一路谈笑风生。记得大概是午夜前后车到了沈阳站,下去了很多人。这样我们6人就找到座位分头坐下了。我与老方、老迟在一起,小魏隔着过道跟两个当兵的坐一起,老张和小赵的座位跟我们隔了好几米。没过多久,大家就趴在桌子上或靠着椅背上睡着了。

大约三点多,老方突然大叫:“你解我的腰包干什么”,同时抓住了对面那个小偷从桌下伸过去的手。我和老迟也马上跳起来。我们三对一,很快就把那个并不健壮的贼给制服了。我还对小魏喊:“去叫乘警!”

没想到那贼有两个同伙,马上从不远冲过来,明晃晃的匕首逼在我们面前。一瞬间,我真切体会到文学作品中描述的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我想另外两人有同感。我们下意识就把手松开了。对方不像亡命徒,看到同伙被放开,就没有捅我们,当然一些拳脚和辱骂是少不了的。老迟座位靠外,还被其中一人用匕首柄在胳膊和肩膀上划出了几个血道。

歹徒就这样把我们3人限制在两排座椅中间。我看到老迟和老方面色苍白,我自己肯定也是如此。坐在过道对面的小魏有点问题,他一看到那个阵势,立刻继续趴在桌上装睡,事后推说他睡得太死。小赵和老张马上从那边过来。小赵非常机智,他装作与我们不认识,对拿刀是两人说:“哎呀,出门在外,哥们儿别为抢座位伤了和气。我那边有位子,你们几位过去坐吧?” 接着又递上烟。虽然几个小偷很警觉,不太理他的茬儿,但至少气氛有所缓和,没有增加对我们3人的仇恨。

大约半小时以后,列车临时停车。那三个家伙交换了一下眼神,拉开斜对面的一扇车窗,跳车撤了。临走前他们又将刀在我们面前晃了晃,说我们没被捅死算运气……

胡友平日前的死,让我又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那次经历,幸好我们遇到的不是亡命徒。这次胡友平遇到的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但她并不是目标。她能那样的勇敢,已经大大超越了的人品好和尽职守的高度,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了不起!

愿胡友平女士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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