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无不知”与“我一无所知”

古人云:“言无不知。”这话听着挺豪气,仿佛人类的智慧已经通达宇宙,一切问题不过是翻翻古书、请教高人,答案自然就有了。但西方那边呢?苏格拉底却摆出一副“我只知道我一无所知”的架势,连话都不愿意说满。于是,一种文化相信“先贤早把道理讲清楚了”,另一种文化却天天怀疑“我们可能都错了”。结果呢?一个成了古老智慧的守护者,一个却搞出了现代科学。

中国文化的核心讲“道”,道是天道、人道、王道、治国之道、修身之道……它是自古皆有的,像儒家的“圣贤之道”、道家的“道法自然”、法家的“以法治国”,仿佛世界的运行规律是确定的,长者需要的只是“自圆其说”,我们要做的只是“体悟”“传承”和“完善”,而不是翻天覆地地推翻它。

相比之下,西方哲学和科学的发展路径,则更像一个爱捣鼓的孩子。“这个理论靠谱吗?”“要不试试看?”“这个假设成立吗?”“再试试看?”不断折腾,推翻重来。于是,哥白尼推翻地心说,牛顿推翻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爱因斯坦又推翻了牛顿。几千年来,西方科学精神就像是一场大型“实验室辩论赛”,谁的理论站不住脚,就得出局。

中国文化更像是一个虔诚的长者,坐在书房里,轻抚胡须,翻阅古籍,点点头说:“圣人早有明训。”而西方文化更像一个好奇的小孩,不信邪,偏要在实验室里乱搞一通,直到炸出个答案来。

“尊师重道”是中国文化的美德,老师的权威至高无上,尤其是科举制度确立之后,谁要想学有所成,得老老实实背书,考试及格才有“出息”。但这也带来一个问题:如果老师说的是错的呢?不行,不能质疑,师道尊严啊!

而西方呢?看看伽利略,站在比萨斜塔上扔球,推翻了亚里士多德的“重的掉得快”理论,直接挑战了千年哲学权威。更绝的是,达尔文居然敢说“人是猴子变的”——这要在中国,那可真是大逆不道了。

其实,中国古代也不是完全没有科学精神。《梦溪笔谈》的沈括就像一个古代的科技博主,什么地质、天文、机械、水利都研究,动手能力很强。宋朝的毕昇搞出了活字印刷,比古腾堡还早了几百年。但问题是,这些发现往往没有形成“科学体系”,而是被归入“技艺”或“经验”,传承上靠的是师徒相授,而不是公开讨论、实验求证。

当然,不能单怪文化基因。科技发展的背后,还有经济、政治、社会等一大堆因素。比如,西方从文艺复兴到工业革命,一路资本主义大发展,商人和科学家形成了利益共同体,谁能发明更好的工具,谁就能赚钱,赚钱了就能搞更多实验,形成了“技术-市场-再投资”的正循环。而中国呢?大部分科技成就都掌握在朝廷或者士大夫手里,民间手工业者发明新技术,却未必能拿到投资,能不能推广,全看皇帝脸色。

明清时期,中国是世界上最富庶的国家之一,可惜实行的是中央集权的“小农经济模式”,科技发展的动力主要来自国家需求,比如水利、战争、建筑,而不是市场经济的推动。这就好比一家公司只做定制项目,不做开放市场的产品,能维持运转,但很难产生技术爆炸式的发展。

所以,归根结底,中国文化的“言无不知”确实影响了科学发展的模式,但并不是中国不能有科学,而是科学的发展没有形成一个自我驱动的体系。而西方的“求知精神”碰上了市场经济、社会竞争、自由思想这些有利条件,就像燎原的星火,最终引发了现代科学革命。

那问题来了,今天的我们,应该怎么从这段历史里学到点什么呢?是继续“言无不知”,用已有的知识体系解释世界,还是学会像西方科学家那样,勇敢承认“我一无所知”?或许,真正的智慧,不是看谁懂得多,而是看谁更愿意承认自己还不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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